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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阳神功七

时间:2021-12-13



  有一年,铁杖叟偶然路过,交谈之下,竟然臭味相投。


  两人同住黄山,时相往还切磋,左更生固然得益匪浅,铁杖叟的收穫,亦十分可观。


  这一次巢湖出蛟,铁杖叟初时尚瞒着他,后来发觉凭一人之力不能得手,这才将左更生邀下山来。


  但孰料初次出手,便遇着粟雄。


  以外表年纪而论,就算他打从生下开始练武,也不过廿余年,凭什么也敌不过黄山老农,浸淫数十年的内力火候。


  却不料粟雄自服蛟脑,不但功力大进,周身骨坚皮革,较前大为不同。


  故此,黄山老农的小指,虽划个正着,粟雄却只觉一酸一麻,并未松手,放开短戟。


  如此一来,两人兵刃相接,竟各自贯注内力,沾兵刃短兵相接,以内力较量了起来。


  小龙起初,并不知有这般严重。


  铁杖叟一方,误认粟推年纪过幼,必不是黄山老农对手。


  那知一盏茶时间过去,两人直似木雕土塑,粘在一起,动也不动。


  只是那二人脸上,汗湿鬓角,青筋乱跳。


  铁杖叟大感惊异,怒目而视,铁杖紧握,恨不得过去,一杖将粟雄打死。


  但当着天下群雄,这等小人行径,不但施不出来,连表示得显明瞭,也自觉有失身份。


  至於小龙,已觉出事情不对,有心上前解开,却怕引起误会,所以一时,也未便出手。


  府小兰有点儿紧张,此刻台上台下,顿时都凝目而视,鸦雀无声。


  相对的两人,都不由心中后悔,尤其粟雄,明知道人家不是易予,却偏偏要逞强硬撞。


  空气煞似在两人中间凝住,二人的三般兵器,无风自动,颤动不休。


  这情形,若是任他继续,终必耗尽了二人的真力,闹个两败俱伤,各个残废不可。


  小龙见不是路,顾不得出声招呼,轻巧一掠,飘落在两人中间丈许之外。


  铁杖叟一见他动,铁杖一顿,“叮”的声响,扑将上去。


  小龙身方站定,陡然间一双长袖,往外一拂,早经运集的丹铁神功,已化成一片劲风,向二人中间击去。


  铁杖叟见状,再也忍耐不住,大吼一声,铁杖一举,呼的一响,向小龙背后打下。


  府小兰早在注意着场中行动,铁杖叟铁杖方举,小姑娘已然掠身欺进。


  右手花篮儿,一领对方眼神,左手剑,“长虹贯日”,已指向铁杖叟空门右胁。


  若是铁杖叟不肯撤招换式,可能会将小龙打着,但他自己也必被府小兰一剑刺伤。


  铁杖叟为求自保,拧腕沉杖下封敌剑,左掌一立,正待出招,却见黄山老农两人的尴尬局面,已然被小龙解开。


  原来,小龙那双袖挥处,丹铁神功所化气流,刹时间撞在两人中间。


  二人只觉虎一震,兵刃几乎把握不牢,身形带动,各向外方转去。


  他两人本来就有了悚意,这时那能不明白,小龙是有心为他们解围?


  各乘这一转之际,身形原地滴溜一转,收回内劲,像两个风车也似。


  两人身形方停,齐声暴喝,各自扑向对方,迳施出自己的精异绝学,斗在一起。


  小龙见身后府小兰与人动上了手,正在回头相劝,却不料方才拆开的一对,又缠斗一起。


  府小兰见龙哥哥不让她打,心中虽有不甘,却听话掠向台边,她瞥见小龙又想劝粟雄住手,知道他绝不会听,便道:“龙哥哥,你过来,让他们打一会吧!”


  数月相处,小龙深知粟雄的倔强脾气,闻言便踱回府小兰身边观战。


  铁杖叟失去对象,也只好停手坐回椅上,凝注场中,准备对左更生打个接应。


  一时但见那两个人影,倏起倏落,乍接即分。


  粟雄的一双灿银短戟,上下翻飞,矫若飞虎,势如奔雷,敏捷诡巧,化成了两个光。


  黄山老农左更生,亦自不凡,一桿水烟袋,形如鹤嘴,点、蹦、拨、打,奇诡绝伦,劲风呼呼。


  台下千百观众,目瞪这一场惊险搏杀,忍不住大声呼叫助威,台上对手的两人听见,更份外卖弄精神。


  霎眼间,百招过去,两人仍是半斤八两,分不出胜负。


  只不过,两人因适才内力消耗过多,却有点面红气促,支持不住。


  但当着这多英豪,谁首先提议停手息事?


  谁不想一战成名,名扬武林?


  阴阳神功30


  黄山老农久战不下,心中又怒又惊,横心之下,陡然几水烟袋,横挥直刺,将粟雄迫退,晃身撤退,趁这空隙,猛抽了两水烟。


  粟雄此际虽觉有些体疲,一见黄山老农,撤身退步,只当他想逃,加以方被迫得后退,心中既怒且喜,认为是黄山老农已成了强弓之末。


  正欲追击,却正当见黄山老农,好整以暇的吸起了水烟。


  粟雄当是他有意轻视自己,暗骂一声。


  “好个不如死活的老贼,竟敢这般轻视大爷,不把你劈死才怪!”


  粟雄这念头在心中风车一转,身形却毫未停滞,早已怒叱一声:“那里走!”


  双戟微张,和身扑上,捷如闪电般,迳抓向黄山老农的左右肩井要穴。


  其实,黄山老农用意正要他如此。


  一见粟雄扑来,猛地吐气开声,喷出了数十团点点烟雨雾,迎头向粟雄袭去。


  粟雄料不到有此一着,见状双戟舞起,护住头面,真气倒转,疾打千斤坠,身形霍然平平下落。


  这一着果然有效,两柄擎天短戟舞起的劲风,果然将一部份烟雨击散,一部份让了开去。


  同时里,脚尖与双肘用力一点地板,整个身躯,平平向前飞射,欺近黄山老农下盘。


  黄山老农喷出烟雨,认为两下里距离这么近,十拿九稳,粟雄不死即伤。


  那知,对方应变神速,身法灵巧,竟在千钧一发之际,不但藏过烟两,并还暴袭而至。


  心中一惊,却还认为,粟雄的整个身子,几乎是平俯地上,后背空门大露,有可乘之机。


  不但不退,吸腹盘身,水烟袋向下一探,直指粟雄背腰“笑眼”、“精促”


  两处大穴。


  那知粟雄这一式正是华山救命绝招之一,右手一式,原是虚招诱敌之计。


  黄山老农不察,正入毂中,只见他水烟袋桿,尚差一尺未曾点中,一瞥粟雄大违常规,劲风虽已袭体,却仍然不避不让。


  心中一动,转眸处,灿银双戟已差五分便已击实。


  不顾伤敌,先求自保,真气一收,硬生生收回点出的水烟袋,双脚一弹,向后飘散。


  但已迟半分,“嗤”的一声,左腿裤管,应戟而破,小腿上顿时也被划开五道血槽。


  左更生厉吼一声,火眼尽赤,一落地上,顿时欲再扑前拚命。


  粟雄见好即收。右肱一点地板,全身飘落在二丈之外,双戟交於左手,虚一抱拳,道:“承让!”


  铁杖叟一见左更生落败,还想再拚,知他不太懂江湖规则,忙去劝住,自己却目射凶光,扫视台上台下。


  最后,落在粟雄面上,冷然而笑道:“粟少侠功力不凡,不愧是名师之徒,今即击败黄副台主,可要与老朽试试招吗?”


  府小兰见猎心喜,同时心中也恨铁杖叟手段残忍,劫杀入湖屠蛟之人。


  不待粟雄回答,一跃而出,娇声叫道:“老头儿别以老实老,待姑娘会会你有何绝学?”


  铁杖叟勃然暴怒,秃眉高耸,怒叱道。“女娃何人?师出何系?敢在老朽面前卖狂,可是活得不耐烦了?”


  府小兰玉鼻一皱,说:“姑娘姓府名小兰,师父你不配问,姑娘看不惯你的凶残,特地来教训教训你,你准备接招吧!”


  这番话气得铁杖叟“哇哇”直叫,台上台下,也都勃然变色,有的是替铁杖叟生气,有的则是为府小兰担心。


  铁杖叟是有名难缠魔头,雄踞黄山,无论是黑白两道,却无人轻敢招惹。


  府小兰初出江湖,不但指名索战,更切言话刻薄,视铁杖叟如同无物,若无惊人绝学,岂非与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?


  铁杖叟一顿铁柱,大吼一声:“丫头找死!”


  “呼”的一响,挥杖虚幻起杖影如山,夹带着疾风狂飘,向府小兰当头压下。


  府小兰娇躯一晃,右篮左剑,一齐挥舞,顿时化成一团淡影,向杖影之中攻去。


  这两人一交上手,台上台下,数千百只眼睛,齐齐定住,全神集中在这场比斗之上。


  两人战了个旗鼓相当,一时竟难分高下。


  台下群雄见状,各自惊歎,窃窃私相询问,府小兰的师承来历。


  尤其浮沙子,前夜里曾与府小兰戏耍,对她功力,已知大概,起初实在有点担心,此时一见,见她功候猛增,任凭想破脑袋,也猜不出是啥道理。


  眨眨眼,五十回合过去,铁杖叟愈打不但心惊,更自愤无已。


  顿时杖上加力,势如山崩地坼,杖头杖尾倏吞乍吐,分击府小兰左右,追得她“孔雀开屏”,展双臂分御两侧,中部空门大露。


  铁杖叟正中下怀,暴吼一声,猛低头向前一撞,疾风如山,压向府小兰胸前。


  这一式,正是铁杖里的“铁头功”。


  铁杖叟内外兼修,功力出神入化,此时已不用头部撞实,只要将本身真气,运至天灵,一撞而出,也有若一般的劈空掌力。


  府小兰一招失机,骤觉胸前锐风袭体,惊觉不妙,以式化解,已然无及。


  猛然间一凝真气,全身轻如枯叶,顺风势翩然飘起,直似断线风筝,向后面飘去。


  台上台下,大吃一惊,喟歎之声,嗡然如雷。


  小龙本想掠前解救,一见府小兰,玉面含笑,知道无妨。


  粟雄一瞥府小兰遇险,虎吼一声,向府小兰落身抢去。


  府小兰自服蛟卵,真气精纯、已然大非昔比,她像轻风飘飞出三丈之外,香肩一晃,卸去风力,纤纤小蛮扎,临空一蹴。


  娇躯不落反升,倏忽拔空一丈,双臂一抖,头下脚上,向铁杖叟扑去。


  台上台下,数千观众,讶异之下,复又暴声喝采,一时里欢声震动,震彻云霄。


  铁杖叟料不到府小兰不但是了无损伤,轻功竟达这般的入化之境。


  大惊失色,恼羞成怒,厉啸一声,不待府小兰落地,铁杖“雪花盖顶”,舞起一片惊风,向府小兰打去。


  粟雄一下扑空,俊脸顿时涨起一片羞红。


  落地拧身,“飕”的一声,钻到台下,一时再也不好意思纵上台来。


  府小兰对铁杖叟更加恨极,扑身而下,剑篮齐施绝学,下手不再容情,卷勾走两团精光,闪、腾、点、刺,与铁杖叟交互攻防,抢制先机。


  府小兰这一施展出家传绝艺,“篮剑四十二招巧打”,由於她功力骤增,更见奇诡威力。


  只见她剑篮起处,惊风飞掠,剑光影影,朵朵幻起,更加以身法轻灵曼妙,一时在铁杖叟左右四方,尽是她俏丽倩影。


  铁杖叟怒啸连连,看似与府小兰旗鼓不下,实则他心里却是愈打愈惊。


  任凭他铁杖似蛟龙出海,头顶的罡气,若龙卷气柱,却连府小兰的飘飘裙袂,也沾摸不着。


  铁杖叟头功最耗真气内力,时候一久,岂非便要糟糕?


  眨眨眼百招过去。


  铁杖叟真气损耗过矩,招式间已渐缓慢;呼吸也渐转急促。


  府小兰把握时机,娇叱一声,一式两招,剑篮齐施。


  右手花篮,粘开铁柱,篮提一震,显出篮底也森森锐刺,直取铁杖叟眉目五官。


  同时间,左手剑带起锐风嘶声,攻向铁杖叟背后。


  这一式两招,同时施为,不但是时候拿捏得分寸不差,甚至连后退之途,亦尽封死。


  铁杖叟心头一凛,听风辨位,知道是身陷背腹受敌之境。


  无奈下,双足一动,向右飘身,左手运集真力,翻腕亮掌,五指如钩,猛抓向花篮篮身。


  正中府小兰芳怀,娇叱声中,玉腕双翻,右篮不变,推击铁杖叟前胸,左剑翻处,自下往上,势如电虹打闪,往他的左臂刺去。


  铁杖叟一把抓空,右手杖一抡,迎击花篮,左肩向后一缩,利剑在左胁五寸处刺了个空。


  孰料,府小兰这一招看似招数用老,实则另暗藏玄机。


  只见她不等铁杖叟五指抓落,香肩一晃,双招齐撤,向后飘退,左手剑顺势向后一带,“吃”的一声,削断了铁柱叟半截左臂。


  铁杖叟厉吼一声,“噹”的一响,铁杖与断臂一齐坠地,一股血柱,自断处箭疾喷出。


  台下观众,一见铁杖叟落此下场,有的替他难过,也有的高声喊好,乱成一片。


  台上闵侯神芮宝庆、大娄山主陆一清,大惊失色,疾步纵出。


  芮宝庆却跃到府小兰面前,上下打量看她,问道:“姑娘与一朵云梅女侠怎么称呼?”


  大娄山主陆一清,急忙为铁杖叟止血裹伤。


  府小兰闻言秀眉一扬,道:“正是姑娘的师父,你待怎的?”


  她这话一出,台上台下,凡知道一朵云梅凌霜之名之仕,皆不由有一种恍然而悟的感觉。


  “怪不得这妞儿如此厉害,原来她是一朵云的传人哪!”


  铁杖叟此际已然紮好了断臂,接答上了府小兰的喳,惨然厉笑,道:“好,好,老朽得败在名家后人手下,虽败犹荣,这湖中金蛟,老朽奉让姑娘,只有青山不改,老朽当再向姑娘请领教益……”


  府小兰“啐”了一,道:“好,只要你有种,姑娘随时随地候教就是,不过,姑娘告诉你,下次再要被姑娘遇上,可没今天这么便宜。”


  铁杖叟勃然色变,惨然哈哈一笑,道:“败北之将,今日不能言勇,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!”


  说罢,转身向外对众一揖,复朗声道:“老朽无力主台,今当天下英雄之面,将台主之位,让与府姑娘,若无人敢与之挑战,则湖中金蛟,即属姑娘所有,不得再有异议。”


  说罢,也不等别人反应如何,迳自一掠纵入台后寺中,隐没不见。


  铁杖叟这一手,表面上光棍得很,但只要是有心人,都知他在故想嫁祸。


  要知天下贪得之徒,利之所在,超若惊雁,在厚利的诱惑之下,岂能阻得住争利者,群起之攻?


  小龙至此,知道已不能沉默。


  铁杖叟一走,立即踱至台前,对台下一抱拳,啖咳一声,引得台下一静,朗声道:“适才老朽已然宣告,湖中蛟宝,早已被人取走,这设台之目的即失,为何再事拚斗……”


  他言末已,山道上风驰电掣般奔来几条人影,当先一条,迳自飞掠上台对陆一清耳语。


  陆一清勃然变色,“飕”的一声,纵到小龙身边,戟指喝道:“老儿,快说,何人胆大,竟敢私取蛟宝?”


  此言一出,不啻是证实那蛟宝果然已失,台下群雄,闻言一阵鼓噪声齐喝问,窃取蛟宝之人。


  粟雄方得胜利,初试自己功力,大非昔比,傲意复炽。


  顿时朗声说道:“蛟宝正是我等三人合力取走,何人不服,尽管上来就是。”


  小龙见粟雄这般说法,自也无可奈何。


  府小兰芳心却仍跃跃欲试,想再找个硬手斗斗。


  陆一清问得粟雄自承之言,相互对证,顿时猜知,两人必已服下了蛟脑。


  他自忖功力,与铁杖叟相较,尚差半筹,如今府小兰击败了铁柱叟。


  再退一步说,即便是胜得三人,蛟脑已失,徒自树下强敌,又有何益?


  只是,他却不甘心就此放过,略一沉吟,立即大声说道:“三位私取蛟宝,不顾天下同道利益,本山主虽无得失之念,但台下群雄,岂能放过三位?”


  群雄激愤,喊“打”之声,立即此起彼落。


  粟雄虎目圆睁,大吼一声,道:“住,不服者,尽管上台来,光在台下鬼叫,有啥用处?”


  这一声吼,恍似平地焦雷,台下果被震住。


  但他这语气,却太过狂傲,即便是许多正义之仕,亦被激怒多半。


  小龙早已看清左右看台上,许多白发皓首的武林名宿,神色不舒,心知不妙,忙接说道:“区区等所以先期斩蛟,实因不愿看到今日比武劫杀的场面,想我等均武林一脉,若为一蛟,伤了和气,岂非是大大不值?


  再者,若蛟宝万一不幸,落入恶人魔手,借蛟脑之助,练成绝艺,而无人能制,岂非令天下生灵涂炭吗?


  故此,区区才於先期下手,其中虽有不是之处想来诸位武林名宿前辈,当能见谅才对。“


  这番话,不但说得诚恳,而且还用出了无上神功,台上台下,不但每人均一般入耳清晰,且均也微觉耳鼓震动,心神微微不安。


  众人都是行家,闻声都不由暗凛,这位名不经传的老人,内功分明已达化境,且深觉小龙言之有理。


  蓦地——台下有人发出破锣也似的嗓音,叫道:“喂!相好的,看你的样子,倒是年高德劭的,只不知功夫如何?何不显一手让大家看看呢?”


  此言一出,台下嗡然附合,大声要求。


  小龙循声一望,只见发话那人,一身青布化子打扮,衣着虽破,却乾净异常。


  面孔圆圆的,润红之极,长眉暴目,狮鼻海,颌下无须,年约五旬,笑嘻嘻的,与声音极不相衬。


  那乞丐也似的人物,暴眼一翻,威稜四射,双肩微晃,轻飘飘落在台。


  小龙知道,今天若不显露一手,绝不能善了。


  只是,他一时却想不出显点什么?


  大娄山主却已大声开,对台下道:“这位是江湖中隐迹已久的笑面跛丐,今日倏现侠踪,为武林主持公道,请云老先生显显绝学,诚然是……”


  陆一清显然是要拖跛丐下水,众人均非浑人,那能不懂?


  这笑面跛丐,远在卅年前,以“弹指神通”,成名江潮,为人守正不阿,除暴扶弱,正是宵小之类的头痛剋星。


  虽隐去十年,盛名犹自末衰,这十年后,倏现踪迹,岂是无因?


  笑面跛丐,听出陆一清音中有物,霍然间面上笑容大盛,双目却奇怪的瞪得更大,注视看陆一清,那神色,与笑容煞不相配。


  陆一清深知跛丐为人习性,见状心中一寒,顿时将下面话嚥了回去。


  府小兰粟雄均听长辈说起过笑面跛丐,一见他上台神色,虽不惧怕,却不免有些担心。


  府小兰悄步挪到小龙身边,俯耳告诉他小心跛丐的“弹指神通”,并简道出跛丐为人。


  小龙闻言,心中一动,趁陆一清话声一停,微微拱手,笑道:“区区久仰侠名,今日一见,诚属三生之幸,既承下顾,区区不才,自当献丑。”


  说着,微微一顿,又道:“只是区区已年迈老衰,诚不宜舞拳弄腿,不如弄点小玩笑,以博跛侠与诸位英雄一笑,如何?”


  “笑面跛丐”面上的笑意渐收,微一点首,道声:“请便!”


  小龙低声嘱咐身旁的府小兰几句。


  府小兰欣然点头,迳自在台畔,取过一面小铜锣,用黛笔划了十几个指头大的小圈圈。


  笑面跛丐与诸人都瞪大了眼,注视着两人动作。


  只见她将剑篮收起,单手提锣,站在三丈之外,以小龙为轴,飞身满台游走了起来。


  她愈走愈疾,瞬间化成一条淡影,而不辨人面了。


  但小龙却凝立中心,一动不动,等府小兰掠到疾处,霍然十指齐弹,中轻叱声:“打。”


  “叮”“叮”……一片脆响,应声而起。


  府小兰身形倏停,衣袂翩然倒飞,恍如仙女临凡,右手铜锣未失,一点异状却无。


  台上台下,都不由起疑,猜不出小龙闹何玄虚?


  府小兰嫣然一笑,将小锣送到跛丐面前,娇声道:“请老前辈过目。”


  笑面跛丐起初也莫名其妙,但当他茫然的接过小锣,闪目处,不由得勃然变色,笑容尽收。


  皆因,锣面上凡被黛眉划上小圈的里面,竟皆被小龙的一弹之力,弹裂了一小块。


  那一小块,最奇的均一般大小,圆圆的,向后陷下,欲坠未坠,只留下最后的半分嵌住。


  笑面跛丐素以“弹指神通”闻名於世,但此时,却不由他不自惭。


  小龙察颜观色,知道这一手,却收到效果,不为已甚,见好即收,微微一笑,道:“彫虫小技,不堪入方家之目,请跛侠多多指数!”


  笑面跛丐,这时可再也笑不出来,他心中微觉难过,当目光一触到小龙的慈祥面目,心中却霍地一宽,忖道:“这老人身藏绝学,渊加大海,却这般慈祥和蔼,真是既惭且佩……”


  想着,竟而恭敬的打了一揖,正色回答道:“老前辈真人不露相,真令我跛子佩服之极。”


  说着,复转向外,对大众朗声宣告道:“云老侠年高德劭,神功绝世,我跛子不但甘拜下风,自认正是承受蛟宝的最佳人选,台下各位,若有异议,但请冲着我跛子来好了。”


  小龙府小兰由於笑面跛这一句话,不由对他大起好感,认为他确是个仁侠仗义的直性好友。


  但粟雄却有点看不起他,认为他有点欺软怕硬,故意讨好。


  台下诸人,素知道笑面跛丐的性子,说一不二,宁折不弯。


  衡山一脉,浮尘子四人,素与笑面跛丐,有过交情往还。


  今见他既出此言,立即起身,浮尘子远远的对跛丐抱拳招呼道:“跛子你既这般说法,我衡山一派绝不再问,就此别过。”


  说罢,“飕”“飕”数声,向山下驰去。


  接着,华山派南支诸人,由一位道人,跟着交代几句,全数撤走。


  各黑道人物量力而度,却也讨不得半点便宜,也只有一走了之。


  一时,场中诸人,纷纷下山,十成之中,已然走了八成。


  小龙向笑面跛丐道谢,支持之义。


  蓦地,匆匆向府小兰交代几句,便离开了人群,一眨眼便失去了踪影。


  “夕阳在山,人影散乱,树林阴翳,鸟声上下。”这是欧阳太守“醉翁亭”记载。


  安徽人才辈出,文风鼎盛,这是光明的一面,在黑暗的一面,赌、嫖不但花样繁多,更是罪恶丛生。


  巢湖以东约十几里处,有一座豪华赌坊。


  佈置豪华的大厅里,充满了温暖和欢乐,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,银银敲击,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。


  世间上,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。


  这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,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,准备着各种各样奢侈的享受。


  已经是丑末时分。


  赌客们赌兴正浓,喧哗声更似喷射机低空掠过一般刺耳。


  不时可以听到粗野的咒骂声、哗笑声、娇喘声、惊歎声——这一台桌面,只有六七个人,人不怎样文雅,赌具却很文雅,大张天九、牌九。


  三十二张天九牌,这玩意的历史比麻将不知要悠久多少年了,至少可以当其玄祖祖祖宗。


  起初,这玩意儿并不是用来当赌具的,也不称天九,叫牙牌,民间俚俗小调里就有“姐在房中打牙牌”这么一首。


  后人为了用作赌具,才将体积放大了数倍。


  文人雅士,用来排调。


  大闺女及深闺妇女,用来深闺清玩消遣。


  就是老太婆吧!也是“媒婆迷了路——没得说的。”


  为什么大家对此种玩意乐此不疲呢?也许想从此回忆那些消逝去永不回头的黄金岁月,以排解深闺的寂寞与空虚吧!


  至於相信“宿命论”以及鬼神的人,则用牙牌来佔吉凶、究祸福,这就是颇为有名的“牙牌神数”。


  牙牌,说起来真是雅俗共赏的玩意。


  但是,一旦变为输赢的赌具,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沉迷其中,更不知道演出多少妻离子散,倾家荡产的悲剧。


  现在轮到当庄的,是一个中年人,此时,他的面前大约还有二百多两银子,瞧他的气色,并不怎样好看。


  说句粗话,就是有一点点“衰尾”。


  这也难怪,方才一连两把庄下来,把他输得脸都发绿了,那张本来生得稍嫌有点歪的嘴,现在看起来就歪得更厉害了。


  只见他把牌伸出,抓起骰子吹了气,举手猛摇,里诅咒道:“干你老母,老於偏不信邪,看看是”烂庄“,还是”旺庄“,押好了没有?离手!”


  坐在天门的是一个右颊有一道刀疤的大汉,只见他红光满面,一头汗水,兴奋得哈哈直笑。


  只见他的面前堆了一大堆银锭、金叶子,还有几张银票……算是大丰收嬴家。


  只听得有人又羨慕、又妒嫉的叫道:“妈的!刀疤王今晚是走的什么鸟运?


  押一把,赢一把,大概是他家的“公妈”(祖先)显灵啊!“


  刀疤王懒得理会这些闲言闲语,推出一叠金叶子,拉开嗓门大叫道:“歪嘴张,押你的台面,我们两人单挑。”


  上下两家早已收了注,刀疤王分明要以大欺小。


  歪嘴张希望上下两家能替自己壮胆,当下毫不考虑的叫道:“不用收注,我要,其余的看庄,顺吃顺赔!”


  “好,掷!”


  歪嘴张装腔作势猛摇那两颗骰子,一阵清脆得令赌徒浑身清凉的骰子声音,立即响了起来。


  骰子滴溜溜转动,终於停止了,十一点,天门起手。


  刀疤王起手摸回四张牌,一面用拇指一张一张摸,一面说道:“运气来了,城墙也挡不住,哈哈,这一张来得太好了!”


  自始至终,他不曾揭开自己的牌看上一眼,笑意却越来越浓。


  八张牌排列妥当之后,歪嘴张眼里倏现得意光芒,翻开自己第一道牌,“啪!”


  一声亮牌了。


  众人哗然叫道:“哇!人笼九!”


  够硬朗,够紮实。


  歪嘴张几乎可以说是已经佔了九成胜算,上下两家原本就没有下注,牌始终就没有动过。


  刀疤王慢条斯理的揭牌了!


  陡听:“天七九!换他奶奶的,真有鬼!”


  天七九是点子中的至尊,第一手刀疤王便推出了至尊牌,第二道不用看就是对子了。


  歪嘴张输了第一手,头上立即开始冒冷汗了。


  只见他手上搭上了第二手两张牌,中喃喃地祷告:“天公伯保庇,保全这一注,明天一定烧一炉好香。”


  平日不烧香,临时抱佛脚,管用吗?


  刀疤王揶揄的道:“别忘了杀只鸡作供品,亮牌!”


  歪嘴张“啪!”一声亮牌,板凳一对。


  刀疤王的牌是地一对,只见他大声笑道:“不用烧好香啦!哈哈……缴械吧!


  回去拿了钱再来捞本!“


  说完,轻轻哼着歌儿。


  牌输一张,骰输一点,歪嘴张虽不情愿,但也莫可奈何。


  把所有的钱向中间一推,拭掉头上的汗水,青着脸咒骂道:“干你老母,这牌真不能睹了,真是活见鬼!”


  刀疤王把钱往自己面前一抹,得意的抓过骰子,洗牌,一面问道:“谁当庄?


  说话呀!“


  “我来。”从后面伸出一只手,道:“骰子给我!”


  此时,歪嘴张已让过一边,打量接手的人,是个面色薑黄,还有两块黑疤的丑少年。


  刀疤王斜眼睨视丑少年一眼,道:“少年仔,大爷对你可是眼生得紧哩!”


  这丑少年不是别人,正是匆匆离开比武台的小龙。


  皆因,他发现了一个人,这人就是天一堡堡主宫不忘,一路追蹑下来,宫不忘进入这赌坊就不见了。


  他怀疑,这赌坊很可能是天魔帮的据点。


  同时,他自天一堡看过那本赌经之后,突然对它发生了兴趣,沿途一到休息时候,就独个儿勤加练习。


  他智慧本来就异於一般常人,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,再加上恆心,手法是越来越熟练,赌技也越来越“高桿”了。


  现在,他抱着两种心情,一是试试自己赌技,再来就是这间赌坊了。


  於是,他淡淡的道:“来这种地方,又不是相亲,只要认识这个就行了!”说完,伸手从腰里掏出两片金叶子。


  “很好,给你吧!”刀疤王将骰子递过,接道:“如果没有人接手,我原本想做庄的。”


  “你不怕”烂庄“?”


  “嘿嘿!财大气粗嘛!我偏不信这个邪!”


  “你说得对,我也是不信邪!”


  围在台桌周围的赌客,七手八脚的洗牌、砌牌。


  小龙将砌好的牌往身边一揽,开始切牌、抹牌。


  “稀哩哗啦”声响中,三十二张牌在他手里推过来,又滑过去,有韵律的、整齐的推来叠去。


  谁看到他这手法,敢说他是赌场的“菜鸟”吗?


  砌好的牌分二条推出。


  庄家,把骰子拿在手中搓了又搓。


  一翻二瞪眼,四张见轮嬴,命与运押上了。


  人生如赌局——人的一生中,必需要豪赌一次,倾囊下注,毫无保留的去赌。


  输了,你会得到一个启示,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。


  赢了,它会证明人是可以白手起家的。


  赌与围棋或象棋、撞球等竞技不一样,除了技术之外,是要靠相当运气的。


  但是,也不可认为运气决定一切。


  如果只以一次来决定胜负的话,那是不正确的,假如以持续的成绩做一番统计,将不难发现真正的高手。


  人们对世事的评论是见仁见智的,以赌而言,有人认为运气三分,技巧七分;也有人认为运气与技巧各佔半数。


  运气是人力所不及之物,只有技巧才是有形的。


  从小龙切牌、抹牌的手法来看,已很高桿了。


  那声音,在赌徒的耳中听来,胜过天籁仙韵。


  行家身手必竟不同凡响,那不是纯粹的洗牌,而是最赏心悦目的享受!


  眼、手、耳感官的享受。


  此时,下家已切妥牌往前一推。


  刀疤王伸手加切定先后,然后推出了五百两。


  上首下首都有人下注,一双双大眼睛都贪婪地死盯着小龙面前的金叶子,心中“砰!砰!”跳动不已!


  今晚“霉庄”,这下可逮到肥羊了,哩!妙!


  赌徒们乐歪了。


  刀疤王以胜利姿态,冷笑道:“你吃得下吗?”


  小龙淡淡笑道:“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,别乌龟坐在摇篮里——自大!”


  只见他把布袋一抽,倒出几粒珠子,晶莹耀眼,一看就知道稀有的珍品。


  这珠子,就是刚得自紫金蛟身上的蛟珠。


  他淡淡的道:“陆塞!有本领的,尽管赢走!”


  人声倏然静止,彷彿着了魔,大概在这赌坊里,从来没有看过油水如此足的肥羊。


  刀疤王似是一只饿狼看到羔羊般那样的阴阴笑着。


  小龙喝声:“离手!”


  双手开始摇骰。


  “骨碌碌”声中,两颗骰子跳落台面,一个二,一个五,加起来七点。


  “哈哈!又是天门第一手!”刀疤王乐昏了头。


  今晚果然是“烂庄”,这一手,庄家第一道是板凳配屏风,后手是梅花配杂八。四八关。


  天门是屏风加九点,后手是杂五对。


  上家是八,九关,下家是九点和长一对!


  庄家通赔。


  连赔三把之后,众人的心更大了,注越下越大,那知第四把小龙头道天七九,下道是人对。


  统吃。


  连连三把大吃三方,庄家气势锐不可当!


  刀疤王输得直冒汗,情急之下,耍赖要换庄。


  小龙扫视了众人一眼,笑道:“贵宝地的规矩是这样的吗?”


  众人不由垂首不语。


  刀疤王喝道:“少罗嗉!你换不换?”


  小龙道:“换就换,反正运气一来,城墙也挡不住,做不做庄,还不是照样赢钱!”


  前面那两句话,是方才刀疤王对歪嘴张说的,想不到这么快就应到刀疤王身上,气得他双目一瞪,就欲骂人。


  歪嘴张忙叫道:“刀疤王,保持一点风度好不好?刚才我有没有对你怎么样?”


  刀疤王冷哼一声,没有说话。


  小龙取过两个大元宝,往歪嘴张手上一塞,道:“吃红!”


  二个大元宝,足足一百两,歪嘴张欣喜若狂,连声道谢!


  介人瞧得又羨慕,又妒忌。


  第一把第一手牌,庄家通吃。


  第二手更是吃光台面。


  可惜,小龙在这两注仅各押一百两银子。


  第三把,洗牌切牌按规矩进行。


  小龙押下了伍千两。


  刀疤王心中一跳,看看自己台面,零零星星一些碎银加起来,不足四千两,实在吃不下这一庄。


  小龙淡淡的问道:“吃得下吗?不然,就算台面吧!”


  刀疤王盯着台面上五千两银票,从怀里掏出乌木盆,道:“这是一只”寒玉马“,暂时充赌资,赢了没话说,输了暂时抵押,回头我再来赎!”


  小龙眼中异采连闪,心想:“这小子从那里弄来的,说不得刨刨他的根!”


  於是,满应道:“可以!”


  刀疤王伸出了牌,切牌定次序。


  骰子掷出,一颗么,一颗三,四点,反门起手。


  刀疤王抹回四张牌,闭上双目,大拇指一分一分的摸,一眼一眼的摸,摸到最后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

  再摸回后面两张,摸着摸着脸色变青了。


  前面两张是斧头配地牌,后面两张是板凳搭屏风,这四张牌串在一起,倒楣的是怎么凑也凑不拢。


  种葫芦生菜瓜,够衰!


  他不死心的再一张张摸,似乎是想把点子摸掉,或者变戏法摸出一副好牌来,如果板凳少两点,该多好,要不斧头去一点,也差不多!


  所有的人都瞪看他。


  他脸上那块刀疤更明显了。


  板凳去两点,就是地一对,斧头去一点,就变成屏风对了,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,事实是不可能。


  小龙推出两张牌,叫道:“别摸破了啦!”


  上下两家也准备妥当了,下家不耐烦的催道:“出牌啦!”


  刀疤王一咬牙,拍出第一道牌,地牌配斧头,三点,第二道,板凳四。


  小龙天门两张亮开了,头道就是天槓。


  刀疤王立即凉了半截,天槓打头阵,后面两张牌,毫无疑问一定是对子了。


  寡妇死儿子——没指望了。


  果然不错,一对长三,赢得稳答答!


  上下家是七点及八点。


  通赔!三十一刀疤王的“寒玉马”易了手,他抹掉脸上的汗,推出第二手牌,抓起骰子要掷。


  小龙将两颗小银锭放进掌台抽头的钱篮算作抽分,淡淡的道:“你拿什么赌呀?


  老兄,总不能赌手指头敲桌子吧?“


  刀疤王还有一手牌,他有权继续,他怎肯干休!


  刚才小龙说赌手指头,突然引发了他的灵感,只见他大手一伸,接住了小龙的手,厉声道:“我还没下庄,不错吧?”


  “你……”


  刀疤王凶狠的道:“你有种的话,就走吧!”


  四周的赌客看出风色不对,逐渐往外移。


  小龙佯作见风转舵,说道:“算你狠!只要你有钱,在下奉陪就是!”


  “我……我赌手指头。”刀疤王真的疯了,只见他伸出左手的食指,叫道:“一个指头一千两银子。”


  小龙一边收拾台面上的钱,一面说道:“你目□(眼睛)被屎糊,看没秤星(秤具的数目),一个指头一千两,卡失礼,没兴趣!”


  刀疤王突然吼道:“命,你赌不赌?”


  “你的命,值多少?”


  “五千两。”,“爱说笑,你自己掂掂看,你能值五千两吗?”


  这时,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十六、七岁的姑娘。


  大姑娘衣着很朴素,却掩不住她的美好。


  她顾盼自若,在这种场合中一点也不怯场,不过,神色来看,似乎在找人。


  她这一出现,刀疤王嗓门也粗了,一把拉过大姑娘,说道:“如果把这位小姑娘押上,代价多少?”


  这话一出,全桌哗然,这世上还真有押活人的。


  尽管有些人对这一手很不谅解,但那少女似乎不太在乎。


  小龙道:“这姑娘是你的什么人?”


  “那是人家赌输了,押给我的;可以说她是我的丫头,当然,你买去作老婆也成。”


  小龙道:“作价多少?”


  刀疤王道:“当时作价七千两,你看着办吧!”


  小龙装作一副色迷迷的样子,说道:“卡水啦!一万两。”


  七千两买进来的,一下子赚了三千两。


  这生意当然作得过,刀疤王道:“好!一言为定。”


  这么一来,上下两门都变成陪衬了,主要的是刀疤王和小龙赌这位姑娘。


  赌人的消息一传开,其他赌局的人都能观看。


  这赌坊开张以来,这还是第一次为赌而押人。


  刀疤王把小方(即牌九)推出来了,七出,天门起手。


  摸回两张牌后,刀疤王内心稍稍一安:梅花一对!


  第二手两张牌,真他妈的够“衰”,一张长牌,一张板凳,合起来大唱“长板凳”——“瘪十”!


  如果拆开来,四、六关,刀疤王不想冒险,希望梅花一对能够保住老本拚成和局。


  配好了,小龙的第一道牌开出来了,杂五配杂七,七五一十二,吃掉刀疤王的瘪十而绰绰有余。


  后手牌也开出来了,小龙是人牌一对,吃定了梅花对,每一手牌都高两级,刀疤王最后把人输掉了。


  小龙带着这位小姑娘出了赌场,来到一家酒楼的雅座,叫了四道菜,一个汤,外带一壶女儿红。


  小姑娘替小龙斟上酒,叫道:“爷,你请用。”


  小龙连忙叫道:“拜託,不要这样叫,我叫小龙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
  小姑娘道:“我叫阿娟。”


  小龙道:“就这样奸了,我呜你阿娟,你呜我小龙。”


  阿娟道:“那怎么可以呢?我叫你小龙哥好不好?”


  小龙喝了酒,道:“哇塞-随便你叫好了。”


  阿娟道:“小龙哥,你是做那一行的?”


  小龙道:“一瞑拢头路(工作),天光无半步(夜晚善於计划,但到次晨,那些计划却不实行,一点办法都没有)……阿娟道:”人家说:家存万贯,不如一技在身。


  “嗨……嗨……是的。”


  小龙道:“阿娟,不要客气,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,用不着客气。”


  阿娟道:“是的,小龙哥……”


  “阿娟,你真是输给他的?”


  “是啊!我爹好赌,把一切家当都输光了,娘一气走了,爹为了捞本,把我也抵押了。”


  “小龙哥,你不会把我也卖掉吧?”


  小龙摇摇头,说道:“不会的,不过你跟着我会受罪的,我这人成年累月的东飘西荡。”


  阿娟道:“小龙哥,我不怕吃苦,只要不被押来押去就成。”


  “如果三餐不继,你不抱怨吗?”


  “不会的,一两天不吃饭算不了什么。”


  小龙暗道:“凸风龟(吹牛大王)!”


  饭后离开了酒楼,小龙立即发现有人在暗暗窥伺。


  小龙把阿娟带到一家客栈,阿娟道:“小龙哥,你怎么只要了一个房间?”


  “为了节省,一个房间也够了。”


  “小龙哥,这样人家会不会说闲话?”


  “谁说闲话?”


  “难道你就没有亲戚朋友?”


  小龙道:“阿娟,你既然属我所有,就该由我支配,对不对?


  你在乎同房而眠吗?“


  “当然,只是不希望别人批评你。”


  “别人批评我你什么代志?”


  阿娟道:“小龙哥,既然我是你的人了,自然不希望别人说你的坏话,那你自己也要检点些才好。”


  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
  这房间只有一张大床,而且棉被也只有一条,两人上床合盖一条棉被,阿娟蜷着身子,她似乎很害怕。


  谁知小龙不一会就传来鼾声,阿娟苦笑一下,有点失望,但至少她以为小龙哥不是胡来的人。


  那知她刚刚睡着,忽然被小龙抱住而惊醒,她挣扎着,说道:“小龙哥,你怎么可以这样?”


  “怎么不可以?”


  “小龙哥,我虽然是你的人,可是还没有成亲呀!”


  小龙世故的笑笑,道:“成了亲以后就不能抱了。”


  阿娟道:“为什么成了亲反而不能抱了呢?”


  小龙道:“如果成了亲我只是抱抱你,而不作其他事,你会不会抱怨我佔着茅坑不拉屎?”


  阿娟想了一下,道:“其他的事,是什么事?”


  “连这个你都不知道。”


  “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很丢人?”


  “当然,只不过我是不会笑你的。”


  “到底是什么事?小龙哥。”


  “就是做了这个就会生孩子的事。”


  阿娟喜形於色,说道:“你真的有把握?”


  “什么有把握?”


  “就是使我生孩子呀!”


  “你似乎对生孩子挺有兴趣!”


  阿娟道:“这倒不是,我们家自我阿公起,一直是一脉单传,人丁单薄,到了我这一代,只有我这个女儿,连个男孩子都没有生……”


  小龙道:“原来如此,这还不容易。”


  阿娟道:“小龙哥,你真能要男有男,要女有女吗?”


  小龙道:“我想大概可以的。”


  其实,他内心却在说:“我还不是”三七讲、四六听“(自己随便说,这边随便听)。”


  阿娟不出声了,是默许了想女孩子还是不信他有这种本领?但不久,小龙又传出了鼾声。


  她哼了一声,又把内衣中的刀子藏好。


  拂晓时分,小龙悄悄下床,穿好衣衫,自后院越墙而出,到林中去练武功,他从不荒癈武功。


  他似末想到,有一双眼睛在暗中偷看。


  他快练完时,那人已悄悄离开,小龙似乎不知道。


  返同客栈,天刚大亮,阿娟还在睡。


  这是一个乍看不怎么好看,却是越看越好看的女人。


  他仔细打量她,忽然又警觉的走开,因为他忽然有一种接近她,或侵犯她的意图,他很吃惊。


  他虽然有过那种事的经验,但并不是“猪哥”,心情随时都保持平静的。


  早餐后,小龙又出去了,说是到澡堂子去洗澡。大概要个把时辰才回来。


  小龙一走,阿娟自后面越墙而出,居然还会武功哩!


  她回到了原先那间赌坊,一个人在等她,这人正是天一堡堡主宫不忘。


  阿娟道:“堡主,他去澡堂子洗澡,我是溜出来的。”


  宫不忘道:“很好!看到他练武了?”


  “看到一点,我这就演练……”


  屠蛟取宝大会已散,人群也陆续散去,人群中,有一名白发如银的老婆,坐在左看台柱脚之下,闭目不动,似在养神,这身影一入府小兰目中,不由得芳心骤增,又惊又喜,来不及招呼粟雄,娇喊了一声:“师父”


  蛮鞋一顿,人化一道轻烟,向那老婆婆,疾扑而去!


  粟雄见状,跟踪而下。正瞥见府小兰已扑到那老婆婆身前,伸双臂要抱他的腰身,中似撒娇,似怪歎的说:“师父,你老人家怎么也下山啦!……”


  但,奇怪的,那老婆婆就在刹那间,身不动,腿未抬,连人带椅,倏忽后移五尺。


  人却睁开了眼睛,道:“姑娘,你认错人了吧!”


  府小兰原瞥见那老婆婆的外貌,像煞她师父“一朵云”梅凌霜,那知,当那老婆婆睁眼发话,不但是声音不对,连眼睛的颜色,竟也有异!


  她怔怔的盯着那老太婆,芳心里的惊喜,瞬被那尴尬与诧异代替。


  因为在细审之下,那老太婆虽然是发如银丝,脸上的肤色,却不仅又白又润,连一丝皱纹也找不出来!


  这情景,最大的可能,是由於她精於驻颜之术,故此虽年届老稀,却似能保持住“童颜”。


  只是,为什么她偏着上老婆婆的衣服呢?


  凭那容颜面貌,此那半老徐娘,并不逊色,她为何不“入时”一点儿呢?


  这不但奇怪,更令人费解的,却是她的眼瞳,竟也大异於常,而作深蓝之色!


  此际,方一启目,立即有两道深蓝光芒,一闪而没,显示着地,必可能练过什么特异的奇功!


  粟雄跟在府小兰的后面瞥见小兰的模样,知道她果是认错了人。


  他一者傲性复炽,再者想讨好府小兰,竟然骤尔发话,责问老婆婆:“喂,你是什么人?坐在这儿干什么?”


  他是觉得,若果老婆婆,不装模作样的坐在这儿,则府小兰看不到她,便不曾发生这尴尬场面!


  老婆婆蓝眸一翻,唇角一撇,一脸轻视的瞪了粟雄一眼,并不答话,却对府小兰间道:“姑娘要找师父吗?我见过她……”


  粟雄俊眉一扬,厉声打断老婆婆,叱道:“老婆子,你是什么东西,再不回粟爷的问话,可别怪粟爷要欺负老弱了!”。府小兰听老婆婆说,见过她师父,正想询问她在那儿见过,粟雄却无端发起威风,芳心大瞠,方欲阻止。


  老婆婆霍然起身,错眼间已移粟雄身畔,眸含歎色,正容相责,道:“你这臭小子真是顽劣,我若非看在你朋友份上,早已废了你了……”


  府小兰见老婆婆身法奇速无比,自己站在她的对面,只觉着眼前一花,她已然横移开去。


  此际,闻声见她与粟雄对面而立,相距不及二尺,恶言责骂,粟雄却怎的竟而一动不动,甘心受责?


  心中奇怪,仔细一瞧,只见粟雄俊面泛青,冷汗直流,虎目中惧意毕现,如见鬼魅一般,当时心中恍然,敢情是被人制住穴道,动不得啦!


  顿时暗惊,这老婆婆果真具奇能,同时也暗自奇怪,她言中的粟雄之友,到底是谁人?


  老婆婆一拉府小兰,道:“小姑娘!来,我们找个地方随便聊聊。”


  府小兰瞥了粟雄一眼,老婆婆似已知她心意,笑笑道:“这种”半桶屎,担得蔡“(讥人浅学而自夸)的人,让他吃点苦头。”


  不由府小兰解说,就拉她到了一颗大树下,道:“小妹妹,你怎么舍得把你龙哥哥一个人拴在房里呢?”


  府小兰胸无城府,“咭”的一笑,道:“你怎么知道呀?”


  老婆婆微微一笑,说道:“刚才你不是这样告诉老道叔叔嘛!”


  府小兰笑个不停道:“人家是骗老道叔叔嘛!”


  老婆婆道:“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那样做,他一定也来了,啊!对了,他本领那么大,有什么好怕嘛!”


  府小兰两眼睁得大大的,脸色也开始变了,急道:“你怎么知道龙哥哥本领很大?”


  老婆婆道:“我还知道,刚才那自称云鹤的老人,就是你龙哥哥!”


  “你胡说!”


  “小妹妹,我跟你龙哥哥是忘年之交,怎会不知道呢,再说,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旁的人。”


  府小兰脸色稍稍缓和下来,道:“真的?你没有骗我吧?”


  老婆婆一手把她揽过,道:“怎么曾呢?这样人见人爱的小妹妹,我也不忍心呀!”


  语音一顿,又道:“你喜欢你龙哥哥吗?”


  府小兰此刻并无男女爱的念头,只是觉得龙哥哥值得人喜欢,於是,默默的点了点头。


  老婆婆凝视了府小兰一会,道:“小妹妹,你不觉得他长得很丑吗?”


  府小兰微愠道:“相由父母所生,他自己也作不了主,一个人的好坏,不能由相貌的丑美断定人之善恶,往往有许多人以貌取人,失之子羽,这是不公平的!”


  老婆婆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他的确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好孩子。”


  府小兰回愠作喜,道:“老婆婆,你真的是这样想吗?真的吗?”


  老婆婆点点头,道:“当然,我如果不认为他心地善良,怎会跟他作忘年之交呢?”


  府小兰狂喜的抱着老婆婆胳膊,不迭的道:“那就好了,那就好了……”


  “什么好了?”


  府小兰道:“证实我的想法不错,老婆婆见微知着,此我看得透澈,现在老婆婆这一说,我就更放心了。”


  老婆婆又开始沉默了,大地一片静寂,徐风括树梢声外,什么也听不见。


  良久,老婆婆才道:“小妹妹,你喜欢他,就要珍惜,知道吗?”


  府小兰不停的点着头,道:“我知道!”


  老婆婆道:“这样好了,我跟你龙哥哥是忘年之交,他叫我大姐姐,你也叫我大姐姐好了。”


  府小兰又忙不迭点头应“好!”


  老婆婆又道:“刚才你龙哥哥匆匆走的时候,跟你说些什么呀?”


  府小兰道:“他发现了一个邪恶组织的人,跟踪下去了,要我们回店中等他。”


  老婆婆点了点头,道:“那你就听他的话,间店里去休息吧!”


  府小兰指了指粟雄,道:“大姐姐,粟哥他……”


  老婆婆道:“原本让他多吃点苦头,既然小妹妹替他说情,就饶过他这一遭。”


  一晃身,来得粟雄跟前,迅速出掌,连拍粟雄后背心“脊心”、“凤尾”二处大穴。


  粟雄“咕”的一声,踉舱一步,吐了浓痰,还过气来,人却已萎顿不堪。


  老婆婆为粟雄解开穴道,说道:“小妹妹,再见!”


  语毕,疾转身形,仰点一点,几个起落,就失去了人影。


  府小兰见老婆婆去远,才转过身来,扭头看见粟雄,问道:“你好了吗?”


  粟雄适才一时大意,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,连点了胸前“包心络”脉,虽然人家手下,极有分寸,却也令他,大大的难受。


  须知,这“包心络”脉,顾名思义,是属心脏四周的要穴重脉,一经用点截手法点中,血气不畅,必死无异。


  那老婆婆虽然下手极轻,却是手法特异,粟雄一吃点中,周身不但是动弹不得,胸臆之间,更觉得空空洞洞,像是从万丈高空,失足落下,提心吊胆的,周身无一丝着力之处。


  粟维空具一身绝俗内功,却不但自己解不开来,更且害怕的要死!


  这刻穴道解开,虽然恢复正常,却余悸尤在,混身战颤不休!


  其实,这非是粟雄胆小,实则,正是那点穴的效果。


  此种说法,说来在目下江湖中根本是未曾一现,正是丹书铁卷之中的绝学。


  且说府小兰,望着老婆婆身形消失,再回头,粟雄也已恢复正常。


  此际,山上人影尽渺,连台上的笑面陂丐,及大娄山主,闽候神等人,却已走了个乾净。


  粟雄新胜之余,骤尔遭此挫辱,万分懊丧,瞥见府小兰目光射来,俊面一红,起身垂首,道:“兰妹妹,咱们也下山吧!”


  府小兰“嗯”了一声,轻身轻掠,奔上山路。


  粟雄追上与她并肩而行,讪讪的又说:“小兄功力不济,遭恶婆子暗算,兰妹休要见笑!”


  府小兰偏头瞪他一眼。却不同答,粟雄喟歎一声,又说:“俗语言”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“,古人诚不我欺,小兄自知功力太差,决心再找一清静之地,苦修两年,兰妹,你在这两年中,作何打算呀?”


  他在试采府小兰对他的情意,他心中盼望着,府小兰能陪他去清修,嘴上却不便太做露骨表示。


  那知,府小兰此时,不但已对他了无情意,且还有一份厌恶之感,藏蕴心头,只为着过去那一段交情,不愿意现於辞色吧了!


  故尔,府小兰闻言,淡淡的答道:“我还没有什么打算,今后,或是回家省亲,或继续行侠江湖,都得看……我的兴趣了!”


  她本来想说,都得看龙哥哥的意思。


  但,回心一起,不但会使粟雄触发妒火,甚且有损於自己的尊严,故而一顿改!


  粟雄心中又气又恨,自觉府小兰已经变了心。


  过去,府小兰虽从未曾表示过,她对自己的情意,但最少总处处关心自己。


  如今,不但不愿意,随自己再练武功,甚至对於自己的将来与去处,也不动问。


  粟雄暗中咬牙,却终将怒火忍了下来,因为,他正在动着脑筋,想着如何去出奇制胜,重赢回这刁蛮少女的处子芳心!


  一路上,两人默默无言的迳返客店。


  府小兰进房,留意一看,小龙的房门紧闭,只当他并末回来,也不在意,便自点要了饭菜,吩咐夥计,送进房来!


  粟雄心中正在策划计谋,故此也自在房内用饭。


  两人饭后,各自小睡,起来时,外间天已入幕,且还淅淅沥沥的,落起雨来了!


  府小兰进房一看,小龙所住的一间,仍关着门,细一谛听,未闻有人在内。


  心中诧异,何以他还未回来?


  信不过去,推门入内一看,却发现小龙的行囊尽失!


  府小兰大吃一惊,花容变色,初时还当他行囊被人窃去,正想出声唤夥计来问,却瞥见桌上,摆着一方白纸!


  府小兰一掠而至,取纸一看,只见那正是小龙所书,上面写道:“粟兄兰妹同鉴:弟有急事待理,匆匆而去,唯盼见谅!


  语言!“天下无不散之筵”弟与粟兄兰妹,相聚月余,今兹或已缘止之矣!


  唯江湖虽大,容或能再相逢,至时,